自强新茶馆的老套路

时间：2020-09-10 01:23:35

拆拆建建，建建停停，磨磨蹭蹭好多年了。肉体凡胎的平头百姓“大茶壶”和他的街坊邻居们，最终没能抵挡住警灯闪烁和警笛声声的威威震慑。

于是，在一片大盖帽和迷彩电棍的忠实护卫下，一排趾高气扬的挖掘机，轰隆隆的钢铁推进。

于是，小城这条最后的传统民居一条街，瞬间夷为平地。

纯粹做了大半辈子盖碗茶生意，其它行当有银子都不会挣的雍老板，没了老茶馆的那些日子，用他自己的话说，是真正的往事不堪回首。三年多啊，一家人的吃喝拉撒，租房安身，完全靠吃老本，最多的生活补贴，就是老两口每天晚上，在租住房旁边卖会儿烧烤，还警觉的眼睛耳朵齐上阵，生怕遭遇城管队，好几次就仗着离“家”近，转身就收回了摊子，才避免了几步开外的几位烧烤同行，摊被砸人也被打的惨剧，在他们头上的再度开演。

三年后，那几间祖传的传统民居，全都变成了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四四方方，雍老板他们所急盼的回迁时刻也顺理成章了，幸好雍老板当初就有签得门面房的精明，于是，消失三年多的“大茶壶盖碗茶”老茶馆，如今又隆重敲锣新开张了。

……

农谚说：“天上出现鱼鳞斑，近期晒谷不用翻”。

“哗、哗、哗——”

曙色初露的时候，人称大茶壶的雍泉雍老板，早早的赤膊上阵，把大半桶拖地水分三份泼到了自家茶馆门前，只为了不失去这点点降温的可能性，很有点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意思。

“谢谢老天爷，茶馆重新开张，就遇到这大热天，哈哈哈。”，雍老板泼完最后一滴降温水，满意地望望天上，那一行行一列列已现红色的鱼鳞云方阵，预告着今天生意照常火爆。

“砰，哎哟！”

拎着空桶扭身欲进屋的雍老板，虽然整个身形的确在朝门口挪，但是他的眼睛，却一直在笑眯眯地瞅着天，一不留神，左脸颊和门柱子结结实实的对吻了一下，不是很重地吻了一下，问题倒不是很大，只是搞得他的左眼皮，一个劲儿的微微抽搐，要多不舒服就有多别扭。

“妈哟，”刚才还在喜滋滋的雍老板，使劲的揉揉左眼皮，自言自语的说，“硬是眼红老子冲开水都跑不赢嗦。”

“嘢，真他妈‘左眼皮跳要遭灾，右眼皮跳要发财’嗦。”，雍老板随手拿起一张旧报纸，按风俗撕下小指甲大小的一角，就着汗水贴在左眼皮上方。立时，仿佛一只黑不溜秋的受伤小飞蛾，在他的眉目之间，不太明显的挣扎颤动着。

轻伤不下火线的雍老板，依旧在新房子后面烧上12孔老蜂窝煤灶，搭上一溜串用顺了手的大茶壶，准备迎接渐渐光顾的新老茶客们。

天色完全放亮的时候，路边的树叶儿一动不动，明显的焉不拉叽。天上的红鱼鳞也在瞬息之间，变幻成旺火炉样的白厉厉。

“泉娃子，给老子们来六碗老规矩。”，第一拨儿进来的茶客，都是和他年龄相仿的老街坊，说话当然是随便才显的亲密。

“晓得，晓得，你几爷子喝了一辈子的大叶子。”，雍老板打招牌似的甩着唱腔，“5号桌，黄狗娃儿，六位，老鹰茶，纸叶子牌一副，来啰。”

说时迟那时快，不愧“大茶壶”的雍老板，话音刚落，右手提着大茶壶，六只已经放好茶叶的茶碗，外加托碗碟和盖碗碟，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左小臂上，一并送达5号桌，又人人面前依次放上托碟、茶碗，接着，凭腕力平执大茶壶，气沉丹田当初设计的本意是给无法按下实体按钮的人使用的纹丝不动，原地不动的微倾茶壶，于是，新鲜烧开的泡茶水，如涓涓细流，哗哗流满各自的茶碗，滴水不洒。随后，飞碟似的六只盖碗碟，分毫不差的奔向自己的岗位。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雍老板，也要老鹰茶。”

“来喽——”，雍老板乐呵呵的应答着，行动着。

“泉老板，苦丁茶，麻将。”

“老板，毛尖，扑克。”

……

雍泉雍老板屁颠屁颠的进进出出，汗水与茶壶齐飞，心情共晴空一色。

不到一个时辰，雍老板的12张方桌，就几乎没了空闲，只管续茶水的时候，这才有空仔细打量打量这热闹的场面，心里自是无限的美滋滋，左眼皮上的纸飞飞也不知那儿去了，似乎，今天上午的生意就到此为止了，红烧肉做法更红火的时候应该在下午和晚上。

“老板，来壶菊花茶，多加冰糖。”雍老板正在清理上午收入的时候，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女中音传进他的耳膜。

“来喽。”雍老板职业性的一边应答，一边抄起茶壶和茶碗三件，来到这位既有点扎眼，又貌似淑女的茶客面前。

“哦，是你嗦，项宝儿，”，雍老板熟练的操作着，嘴里还不停的叨叨着，“听说你这几年在外面发财了嘛。”

“是噻，”黄狗娃儿瘪瘪嘴插言道，“泉娃子这点眼力都没得？你也不看看人家这身行头，资格的名牌，不是发财的能穿得起？嘁！”

“就是就是，”，有人附和着黄狗娃儿，“人家以前一回来，玩的可是‘黑磨坊’之类的高档会所啊。最近咋啦？还来和我们这些下里巴人同甘共苦。”